因脅迫而犯罪

我有時會想，這個社會是真的比從前敗壞這麼多，還是因為資訊太發達了，從前發生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今天都會一一被揭發出來？如果時光能倒回，我會不會像當初一樣，因為怕被告而配合逃稅犯罪？

大三的時候，我從學校的宿舍搬到哥哥在永和民治街租的一個二樓老公寓裏。當初租約是我哥哥簽的，等他上研究所後就搬出去了，換成我和在讀師大附中的妹妹住在那裏，周末時就讀再興中學的弟弟也回來聚一聚。一個月六千塊台幣，房子舊不說，有時還會有遇到阿飄的感覺，說實在不便宜。我按月把租金透過郵局匯給房東，這麼過了一兩年。

就在我快要畢業的時候，房東忽然打來一通電話，說是她要賣房子了。本來要賣就賣，我們搬出去就是了，但是她還有下文。她說，要我們到臺北縣的稅務處去解釋，說我們是她的親戚，過去住在那裏都是免費的，如果我不照做，她就要告我們侵佔，因為在過去這一兩年之内，我們之間沒有租約但是仍然住在那裏。那時還是學生的我們，成天應付功課都來不及，一聽到會被告都嚇傻了。雖然我很生氣，明明是按時付錢給你，郵局都有帳的，怎麼可以說我侵佔？若是我們真的侵佔，那你又怎麼會白白地讓我們侵佔到你賣房子為止？她怕我們不願意照做，又是代書又是什麼的，三天兩頭打電話來恐嚇。

想想如果是今天，隨便上網查查問問就知道該怎麼做了，或是直接打電話去揭發她，有誰敢這麼囂張？但是那時資訊不發達，沒有什麼可咨詢的地方，又不敢隨便碰律師，怕欠下大筆律師費償還不完。至於這個侵佔罪在法律上到底是怎麼解釋的，我也搞不清楚。到最後迫於無奈，跟媽媽商量的結果（根本不敢跟我爸那座活火山提），只有答應她的要求。

到稅務處的當天，那個詢問我的辦事員問我們住在她房子的情況到底如何？我按照她代書交待的說法回了。那位先生看著我的眼睛，很慎重地對我說：「如果有人恐嚇你要你這麼說，你不要怕，只要告訴我實話。」我那時心裏閃過一個念頭，真的很想講實話，但是那房東坐在旁邊盯著我，萬一我說了實話，她火起來真的告我和妹妹，那我們該怎麼辦？臺北縣政府會替我出律師費嗎？我不敢想像兩個官司纏身債臺高築的學生日子該怎麼過，於是心一橫回答：「我說的是真的。」他知道我受到壓迫在說謊，但是他也明白沒辦法逼我說出實話，只好搖頭嘆氣，就這麼免了那個房東的某樣稅。而我，撒了一個大謊，在生命中留下一個污點，到現在想起來還讓我生氣。

經過這許多年，我長大了，閲歷知識常識都隨著年齡增長，如果發生在今天，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但是相信即使在今天，不管是因為何種因素，仍然有許多類似的事情在上演。比如說，女兒的信用卡幾天前被人偷了還到處去刷，我們雖然懷疑是她的一個朋友，因為時間點和那人購買的東西都有太多的巧合，而且她的信用卡最近才由於她的血拼習性被她媽媽取消掉，但是為了女兒自身的安全，我千交待萬交待讓她別去私下調查，要她假裝不懷疑，就怕她遭到危險。。。所以，人生，其實常常還是很無力的，只有盡力在此時此刻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