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音樂路 My journey in music

讀了蜂鳥的網文「為什麼要孩子學琴？」以後，心裏大有感觸，於是也撰文一篇，做為回應。

我這一生，算是與音樂擦肩而過了。
從小我就喜歡音樂，喜歡唱歌。誠如蜂鳥所言，在我們小時後那個年代，普通人家能得個溫飽、過年有套新衣服穿穿就算不錯了，學鋼琴對我們家來說，實在是一個負擔不起的奢侈想法。偏偏在我們住在學校宿舍的那段日子裏，隔壁住的就是音樂老師，我在家裏常常能隔著牆壁聽到學生來上課時彈琴的聲音，讓我非常地羡慕。我總喜歡坐在後院裏靜靜地聽，聽他們彈著拜爾的練習曲，久而久之，曲調聽熟了也就記起來了，後來就用家裏那個玩具鋼琴試著自己彈。由於玩具琴只有白鍵，音域從低音G到高音E，我只好移調，把拜爾練習曲的C調移成G調，倒也能自得其樂。媽媽看到我無師自通，不僅音律和節奏一點都不差，而且還是用雙手彈著，多多少少也明白這個女兒是有一點音樂天分的。
到了小學四年級，妹妹學鋼琴了，我也跟著到隔壁的音樂老師家開始上課。由於我們家裏沒琴，老師便答應讓我們到他們家去練琴，我天真地天天去報到，後來漸漸地開始看到師母不悅的表情，說我佔用的時間太多，他們自己和我同年齡的女兒都沒有機會練琴，也就不太敢去練習了。等到上了國中，多了一筆補習費的開銷，學鋼琴這件事就順理成章地被取消了。
在就讀國中期間，家裏經濟狀況好轉了一些，由於妹妹還在學琴的緣故，於是買了一架鋼琴。我幾乎是天天都練琴，雖然沒有上課，但是自己督促自己學習，有時在鋼琴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親戚朋友來時被要求秀一手也成了家常便飯。爸爸還一度把鋼琴鎖起來鑰匙交給妹妹，讓她要練琴時再把琴打開，練完就鎖上。。。那位音樂老師聽了我所彈的，曾問過媽媽我在跟哪一位鋼琴老師學琴。
高二讀了合唱班，看到有些同學準備要考音樂系，心裏也很嚮往，幾經琢磨，總算鼓起勇氣，告訴媽媽我也想考音樂系。這對媽媽來說是相當地為難，因為家裏經濟大權是掌握在爸爸手中，爸爸曾經說過我們家沒有音樂細胞，要讓我學鋼琴考音樂系還不如把錢丟到水裏去，因為那樣至少還聽得到聲音。但是媽媽還是帶著我去拜訪了當地的一個老師，讓她評估評估我考音樂系的機會有多大，在得到她肯定的答覆之後，媽媽決定了，雖然爸爸反對，但她即使是去借錢也要讓我試試，於是她借了三爺爺寄放在她那兒的一筆錢，讓我開始重新去上課。雖然我的音樂之路走得坎坷，但媽媽為我做的這一切，是我怎麼也不能忘記的。還好我是主修聲樂，兩年後，我考上了第一志願師大音樂系。在填志願表時，爸爸看我學科成績足以上台大法律系，於是力勸我棄音樂而讀法律，但是改變不了我要學音樂的決心，一方面也是個性強的我要向那些不看好我的人做一個宣告。。。
大學畢業後，準備出國深造，但是由於結婚早，等出國時已經有了家庭和女兒，先生和我申請到的學校差個十萬八千里遠，而他的學校偏偏是以理工為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以家庭為優先，放棄了繼續學音樂的夢想，讀了個統計碩士。現在再拿出讀統計時的筆記來看，不得不拍拍自己的背，這是個什麼天書，當初也虧我讀出來了。
感謝神，由於過去受過的音樂上的訓練，我現在還能從事一些與音樂有關的事工。上次洪啓元弟兄來時，我們有一些較深入的交談，當我們提到學習音樂的過程時，他有感而發地說我真的是一個有音樂天分的人。我驚訝地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他說透過我們的同工，他看得出來我對音樂的熱愛也深深地感受到我的音樂性，讓我聽了十分感動，不枉我們同工一場，他也算是我的知音。

所以，我為什麼要讓Vivian學鋼琴和大提琴？為什麼在可能會損害母女感情的情況下，也要督促她練琴？就如我親身的經歷，我一再地告訴她，學某些東西有一定的時間，音樂就是最明顯的一個例子，時機過了就不會再回來。我看得出來她有音樂方面的天分，不願意見她誤了學習的時機，將來和我一樣後悔莫及。但我心裏也曾想過，如果她長大後不願意繼續走下去，我也不會遺憾，畢竟這是她的人生，該由她自己來決定。現在她選擇了音樂為她往後的道路，我相信她是出於自己對音樂的喜愛，也全心的祝福她能在音樂的世界裏闖出一片屬於她自己的天空。
至於懷中這新生的小女兒，我問我自己是不是有勇氣再走一次這條曾和Vivian一同走過的路？我想只要我確信這是一條適合她的路，我會全力以赴的。

至於音樂廳裏是否少見東方人的面孔，我百分之百同意。我們家是奧勒岡交響樂團的支持者，已經買了許多年的年票。記得我們第一次去聽他們演奏時，走進音樂廳裏我非常地驚訝，原先以為在本地的東方父母親如此大力地支持與鼓勵孩子們學音樂的前提下，一定會在音樂廳裏看到許多東方父母帶著孩子一同來接受熏陶，沒想到我幾乎見不著東方面孔，有的話也是區區幾個，一點都不如本地青少年交響樂團演出時，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東方人的盛況，只有郎朗和李雲迪來時才看得到許多華人來捧場，甚至門票銷售一空。

記得曾經讀過蜂鳥舉的一個例子，孩子小時不好好學琴，爸爸要打斷他的狗腿，孩子長大後想要主修小提琴，爸爸也要打斷他的狗腿。我想許多父母在要豐富孩子的生命，培養他們的興趣的期望下，都要孩子學琴，好強一點的父母更進一步地要求孩子不落人後出類拔萃。可是在華人希望孩子能成為三師（醫師、律師、工程師）中的一師的傳統觀念包袱下，既要孩子認真學琴，卻又不希望他們太過認真，所以才會有這種情形發生。看看在音樂廳裏見到的聽衆，有一半以上是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老太太們，我想這些才是真正有音樂伴隨一生到老的音樂愛好者吧。